通用汽車關閉美國工廠 棄美抱中是為何?

　　【太平洋汽車網 行業頻道】2009年，美國第一大汽車制造商通用汽車宣布破產，全世界為之嘩然。這個汽車帝國的崩塌，意味著美國將有數以十萬計人失業、連帶的供應商、經銷商等一并承受無法估量的損失。這對美國社會是個可怕的災難。于是當時美國奧巴馬政府決定撤資百億美元重組通用汽車。2010年破產重組后的通用汽車逐漸恢復生機，銷量和營收穩步上升、重回正軌。

　　然而自封讓美國更偉大的總統特朗普上任并向全世界發起貿易戰后，美國兩大汽車巨頭通用和福特沒有跟著更加偉大，反而每況愈下。虧損的福特不得不全球裁員，艱難維持縮水盈利的通用也不得不痛定思痛，決定大規模減產——這包括將關閉在美國的五座工廠。通用此次危機距離上次死而復生的經歷，還不到十年。

　　以美國救世主自居的特朗普總統怒了：我們（雖然其實和特朗普沒什么關系）花了數百億美元救活的就是這么個白眼狼！寧可犧牲美國人的工作機會還要跪舔中國！你給我走著瞧！

　　通用的決策能讓特朗普如此震怒，這絕對是件大事。值得我們好好分析分析。

　　首先我們需要搞清楚通用關閉的是哪些生產設施，這些生產設施的關閉是否對美國社會帶來的影響很大。

　　目前通用確定將關閉3條整車總裝生產工廠。一條位于美國俄亥俄州的洛茲敦（Lordstown）、一條位于密歇根州的哈姆川克（Hamtramck）。

 通用汽車洛茲敦工廠。看海報就知道這個工廠主要生產科魯茲——將被通用在北美砍掉的車型。

　　這兩個地名大家也許都比較陌生，實際上都在通用總部附近的區域。洛茲敦位于俄亥俄州五大湖湖畔城市克利夫蘭城的郊外。而哈姆川克聽起來也許陌生，但實際上就位于底特律市區內，離通用大樓不過十來分鐘車程。

 通用汽車哈姆川克工廠衛星照片，工廠就位于底特律市區范圍內。

　　第三條將被關閉的整車工廠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奧沙瓦（Oshawa）。聽起來在另一個國家，實際上離底特律也就400多公里，也在五大湖區，加拿大多倫多市的郊外。不過好歹這條生產線不在美國國內，特朗普關心的少一點。

 通用汽車奧沙瓦工廠位于加拿大多倫敦附近（圖中紅色標簽位置）。實際距離和美國和底特律很近，并且也位于五大湖區。

　　另外有兩條通用的動力總成組裝生產線至今沒有接到2019年的任何生產合同。一條位于同樣在底特律城區范圍的沃倫（Warren）工廠、另一條在離底特律較遠的馬里蘭州巴爾的摩（Baltimore）市。因此這兩家工廠在2019年將有大概率被關閉。

　　通用還宣布北美地區之外還有兩座工廠面臨關閉，但并沒有具體說明哪兩家工廠。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是中國的工廠。

　　工廠關閉減產后的附帶效應，無疑是部分車型的取消。目前通用確定將在北美取消生產6款車型，它們分別是：

　　凱迪拉克CT6、凱迪拉克XTS、別克君越、雪佛蘭科魯茲（美版，與國內版有區別）、雪佛蘭Impala以及雪佛蘭沃藍達。

 通用在北美砍掉的6款車型

　　沃藍達這類小眾新能源車停產也許不足為奇。但這其中不乏國內銷量不錯的車型，比如凱迪拉克XTS、別克君越和雪佛蘭科魯茲都是在國內月銷再少也有數千輛的車型。可見美國人的汽車消費觀念和國內的差別已經越來越大。

　　目前，美國乘用車新車整車銷量已經持續6年下滑。而這其中下滑最厲害的都是轎車車型。而這次減產砍掉的車型來看也符合美國的市場規律。美國目前能保持熱度的主要還是SUV、皮卡車型。通用目前在美的銷量之星是索羅德（Silverado）這類皮卡車，月銷可以維持在4-5萬的兇猛區間。探界者（Equinox）也能維持在2-3萬區間，因此通用旗下皮卡和SUV車型自然不在減產之列。

 通用汽車在美國市場的絕對頂梁車型——索羅德（Silverado）

　　雪佛蘭Impala月銷量不足5千、而別克君越在美月銷量已不及千輛，在減產之列不足為奇。科魯茲還能維持1萬左右的月銷，因此科魯茲停產的消息讓外媒都感到驚訝。不過從第一到第三季度的銷量數據來看，2018相比2017同比下滑26.52%。也許通用預計到科魯茲的銷量還將持續下滑，而且這類車型在北美將不再是主流，因此提早將科魯茲列入了停產名單中。

　　類似特斯拉那樣的新能源純電動車在美國有崛起跡象的。當然新能源車也必須是有足夠開創性的車型才能受到青睞，特斯拉的車型足夠前衛才能獲得認可。而沃藍達這類突破并不夠明顯的新能源車則未能出現特斯拉Model 3那樣的熱賣，所以也不幸在停產之列。也許通用是想把更多精力放在Bolt這樣更往前一步的純電動車上。

　　雖然中國今年整體車市表現低迷，別克、雪佛蘭部分月份也出現同比下滑的情況。但凱迪拉克的銷量卻也發生逆勢上漲的情況。雖然2018年尚未結束，最終銷售數據并未確定，但通用中國2018總體銷量仍然有望保持微增長。或至少不會出現明顯下滑，減產計劃預計不會危機到通用最大的市場中國。

 憑借凱迪拉克的喜人表現，通用中國今年整體銷售趨勢預計能保持微增長。通用減產計劃預計不會危機到中國生產線。圖為凱迪拉克最新SUV車型XT4。

　　目前別克昂科威是別克唯一一款出口到美國的車型，雖然在美國月銷并不高，但已經比別克君越一類表現好不少（月銷2-3千左右）。預計通用還會持續將昂科威出口至美國市場。

　　因此美國社交網絡上對通用出現了討伐的聲音，認為通用作為美國第一大汽車企業，竟然首先犧牲美國人的利益而不動中國市場，感覺像是一種背叛的行為。實際上，通用的減產計劃對美國社會確實造成了不小的震動。

　　對于通用的減產計劃，加拿大人甚至比美國人還激動。加拿大首相賈斯廷·特魯多在通用宣布減產的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對通用關閉安大略省奧沙瓦工廠“深表失望”。據悉，奧沙瓦工廠的關閉將導致目前通用在加拿大8150個職位中的2973個職位受影響。

　　奧沙瓦工廠目前主產凱迪拉克XTS和雪佛蘭Impala，也就是上一頁提到過會被砍掉的車型。根據加拿大安大略Unifor工會規定，通用必須提前1年告知工廠關閉事宜，因此預計最快徹底停產時間將在2019年底。預計最終將會導致4100名工作崗位缺失、并導致安大略省一年GDP損失達11億加元。

 加拿大奧沙瓦工廠的工人打折Unifor工會的旗幟進行抗議活動。

　　加拿大工人當然是憤怒的，消息一出即舉旗抗議。有工人表示他們為了工廠舉家遷移兩次、無法接受這么工廠說關閉就關閉。Unifor工會主席則將表示將為工人們的權益抗爭到底。加拿大首相也表示將會與通用持續溝通，并盡一切可能幫助工人渡過難關。

　　連加拿大首相都這么在意的事情，美國總統特朗普怎可能坐視不理。消息一出來，特朗普就在推特上發文表示當年美國政府花了119億美元才讓通用免于破產，結果通用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通用欠美國人民一百多億！

 通用減產計劃發布后，特朗普第一時間在推特上抨擊，還點名批評通用汽車CEO瑪麗·芭拉（Mary Barra）女士。

　　美國國家經歷理事會主席也表示白宮對他們一頓臭罵，一點也不理解汽車廠商的難處。可見兩者之間關系之緊張。

　　特朗普恐怕不只是會打打嘴炮，接下來肯定會采取一定行動。特朗普甚至威脅到：俄亥俄州可不好惹，最好給我趕緊回去。雖然這番話無法表達出總統閣下會有什么具體行動，也不代表總統可以越過國會直接干涉通用的決策。不過特朗普可能會想到別的法子，比如他又想再關稅上做手腳了。

 1960年代，因法國和德國向美國進口的雞肉征稅，美國則開始對北美地區外的商品征收報復性關稅，向歐洲盟國打起貿易戰。起先只是馬鈴薯淀粉一類食物，后來擴張到輕型卡車。而也是“雞肉稅”一詞的由來。

　　特朗普提到了1960年代美國約翰遜總統對當時法國和西德征收的“雞肉稅”促進了美國皮卡業生產。“雞肉稅”怎么和皮卡車上關系了？這是美國對當時德法加征美國肉雞加征關稅的回擊，為了反制德法則從汽車制造業上著手。于是便有了雞肉稅保美國皮卡的典故。

 “雞肉稅”確實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美國造車業，讓福特全順（Transit）乃是奔馳的一些商用車轉到美國生產。

　　美國目前對北美地區以外生產的汽車普遍加收2.5%關稅。平心而論這個關稅確實不高，比中國對進口車征收的15%和歐盟對進口車征收的10%關稅都要低。特朗普認為只要對北美以外地區的汽車提高關稅，就能提高美國汽車的產量，通用也用不著關閉工廠了。

 通用汽車目前從中國出口至美國的車型不過一款別克昂科威，美國銷量不及中國1/10。即使加征百分百的稅也不會對減產格局造成影響。今非昔比，想靠征稅重演“雞肉稅”歷史恐怕是行不通的。

　　但實際上，美國經濟學家認為就算特朗普這么做，效果也很有限，并不大可能挽回美國的汽車生產。尤其就中國而言，目前美國從中國進口的汽車寥寥無幾，別克昂科威一個月頂多也就幾千輛。通用在中國生產的汽車絕大多數都供中國市場消化，關稅不可能改變目前通用依賴中國市場遠大于美國自己本土市場的局面。

　　通用汽車的標志之一就是其董事長及CEO由女性擔任——瑪麗·芭拉（Mary Barra），不單只是通用汽車、還是全球大型汽車集團的首位女性董事長，身兼迪士尼和斯坦福大學董事會成員。自2014年上任以來，在她領導下的通用汽車表現可謂蒸蒸日上，讓重生的通用煥發生機，也為女性行商立下良好名聲。

　　然而通用這次減產風波，身為CEO的瑪麗·芭拉無疑也要承擔主要的壓力。

 通用汽車董事長兼CEO瑪麗·芭拉（Mary Barra）

　　目前美國國內反對之聲最大來自俄亥俄州。因為要關閉俄亥俄州的洛茲敦工，廠該州的兩名參議院和眾多議員向芭拉要求將通用汽車在現有墨西哥的生產移回俄亥俄的工廠。質疑之聲還包括：通用汽車不是說未來要生產20款電動車之多么？難道就不能有一款在俄亥俄洛茲敦工廠？

 俄亥俄州議員向通用施壓，要求將電動車或在墨西哥產的車型轉移回洛茲敦工廠以維持生產。

　　瑪麗·芭拉也充分感受到來自俄亥俄以及華盛頓的壓力。她則苦口婆心的表示目前通用汽車在美國確確實實處于產能過剩的狀態，希望工人和官員們都能理解通用的處境。通用汽車會盡可能安置工廠關閉后的工人。她表示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容易，但通用汽車還有更多人要吃飯，一個強大的通用汽車才能保證超過9萬名員工的利益。

　　至于將墨西哥產能轉移到俄亥俄的方案，通用高層并不是沒有想過，但最后結論是此舉“成本太高”而予以否決。但毫無疑問，在美國工人們看來這就是“砸自家飯碗保別家飯碗”，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接受這樣的結果。

 通用汽車墨西哥工廠

　　在這件事情上，工人們也許會更擁護總統特朗普。而解決好通用工人利益這件事情，無疑也將成為特朗普競選2020年總統連任的重要砝碼。美國總統選舉按州統計，如果能搞定洛茲敦工廠一事，特朗普更有可能拿下未來俄亥俄州的選票。可想而知，特朗普會持續向通用施壓，無論最終是否有效。

　　無論最后通用減產風波鬧成什么樣，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在于美國目前的汽車市場結構問題。

　　美國汽車產銷被中國超越后，差距并沒有縮小反而越來越大。2017年全年銷量，中國為2888萬輛，比美國1724萬輛多1164萬輛，多出來的數量接近整個歐盟的銷量。我們都在說2018年中國車市縮水，而實際上美國車市在2016年開始已經停滯不前，在2017年開始已經萎縮，比中國市場還早。

　　而在整體萎縮的情況下，美國汽車市場又出現單極化的現象：即車型比較集中在皮卡和SUV上，轎車、跑車、敞篷車什么的就更沒戲了。這也決定了汽車廠家會縮減車型以適應市場。

 美國市場對皮卡和SUV以外的傳統車型都愈發不友好。圖為雪佛蘭探界者（Equinox）。

　　而特朗普總統也是個不得不說的因素。表面上他確實是為工人爭取權益，看起來很賣命。但實際上問題要宏觀來看，特朗普四處打貿易戰，導致了美國幾乎所有行業的運營成本都在增加，根本抵消不了特朗普為企業減少的那點稅率。企業成本也就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關稅的增加、尤其是基礎產品關稅的增加只會加重普通老百姓的消費負擔，從而降低民眾消費欲望，自然不利于汽車總體銷售。

　　所以可以說特朗普以及某些美國官員的做法依舊是治標不治本，不大可能總體挽回通用減產的局面，頂多挽回一兩個生產線就了不起了。但這都比不上讓貿易正常化，重新讓市場需求恢復有效。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關閉工廠是相對通用汽車方面而已，但也許這些工廠會被其它企業買下另作他用。

　　實際上，在2009年通用汽車破產之時，其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弗里蒙特（Fremont）就被一家鼎鼎大名的新興汽車企業——特斯拉所買下，目前成為特斯拉的最主要生產基地。

 特斯拉弗里蒙特工廠的“帳篷生產線”；這個工廠實際上就是從通用手中買下的，當然這條生產線是后來加建的。

　　伊隆·馬斯克在前不久再次接受《60分鐘》采訪中就表示，如果通用有意出售關閉的工廠，特斯拉將會接手。目前特斯拉正在為產能問題發愁，有更多生產設施的話馬斯克肯定樂意。而特斯拉作為一個蒸蒸日上的新能源汽車品牌，或許接手通用工廠對工人和當地政府來說都不會是壞事。

 伊隆·馬斯克在60分鐘采訪中表示：通用敢繼續賣工廠他就敢繼續買。

　　雖然從工人階級角度看通用減產、關閉共產的做法有些絕情，但從公司發展角度來看這無可厚非。已經破產過一次的通用汽車求生欲更非其它車企可比。在如今全球汽車市場乃至經濟都不大景氣的情況下，通用居安思危，減產減負是情理之中。

　　美國政府和特朗普的反應則也在情理之中。雖然從美國人角度來看，特朗普似乎是個盡職的好總統。但業界普遍認為，強行挽留這些工廠于事無補，特朗普的做法指標并不治本。也許結束單邊主義、結束貿易戰，反而美國車企才會更好過。

 通用汽車工人抗議表示工作崗位都給墨西哥和中國搶了……中國無辜躺槍。實際上大家都明白中國產能高完全是供需決定，通用汽車在中國銷量超過整個北美總和，且通用在中國生產的車基本都由中國市場消化，并不存在搶美國人飯碗的情況。所以這鍋中國人不背。

　　至于中國市場，雖然今年似乎也不景氣，但總體而言還是比美國市場壯大得多。從利益的角度看，通用汽車愈發重視占其全球2/5的中國市場更是無可厚非。本次減產風波對中國的影響微乎其微，即使特朗普要求停止從中國進口汽車，那也就是一個月2000輛左右的昂科威。而昂科威在中國的銷量可是10倍于美國的。

　　總之通用減產絕非小事。但最終結果如何，將會是各方博弈的結果。（文：太平洋汽車網 陳勝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