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玲瓏精怪的江南城
我命中注定是要和無錫相處那么一段日子的。
無錫不大,但很玲瓏。它是一座江南的城市,靠在太湖邊上。我一直認為太湖應當是一個女人變的,她應當是很美的,應當是煙波浩淼,草長鶯飛的。但是很遺憾,她給我的印象僅僅只是濃縮在黿頭渚那一隅。沒辦法,小學里春游老是去那。很小的時候來太湖玩過,正是發大水,那湖里瘋長的藍藻散發出的惡臭讓我對歌里唱的“太湖美,美在太湖水……”有那么一點點的懷疑。與太湖的親密接觸僅僅是坐了一條船從岸邊經過幾百米到水中的一座叫做“三山”的島上。其他的游覽,不過是些山石花草罷了。
幾年以后,一個難得的機會使我真正領略到屬于太湖的風情。那地方叫龍頭渚。沿著湖邊的石頭走上一段,滿眼的水,滿耳的濤,竟讓人想將自己也融進其中。這讓我改變了原來對太湖的看法,竟發覺不自主的有那么一點點喜歡上它了。
無錫人很聰明,他們能將小的景致放大,或者用一些小小的技巧讓你不覺得那景小。錫惠公園便是一個典型。
我實在不好意思把錫山稱為“山”。那不過是一座三分鐘便可爬到頂的土坡。但人們稱它為“山”。無錫實在太平坦了。況且,有惠山相對偉岸的海拔擺在那兒,怎么也得沾點光算座山吧。
山前有個小池塘,比我們學校的小河寬廣不了多少,可是它叫“湖”。放幾條船在里面,人們倒也樂滋滋的在那池子里蹭著擠著。
二泉倒是非常著名的,只可惜泉眼已干涸,池子邊上的青苔和墻壁上斑駁的“天下第二泉”難免顯得有些落寞與荒涼。當年二泉映月的靜謐和幽怨的琴聲,怕是再也領略不到了。
寄暢園倒是個幽靜的去處。亭臺樓榭并不如蘇州園林那般精致考究,但同樣有它的閑適。池子里有很大的魚,大得讓人有些吃不消。怕是長久沒有人來理它們,便只顧著吃飽肚子長個子。
公園里還很有建設性地開設了游樂園和動物園。我沒去過,還是保留一些距離比較好。
無錫還有一座著名的公園,稱為“華夏第一公園”——并不因為它的氣魄,僅僅是因為它不收門票,一座市中心的街心公園罷了。一個小坡,幾塊頑石,曰“臥龍崗”;一池清水,幾尾瘦魚,名白水蕩。種些花花草草,修些石凳涼亭,曲徑通幽,倒也顯得豐富。年老的年輕的穿梭其中,講求的是一種意韻。
不過無錫有幾處地方是頗具韻味的。比如城南清明橋那一段,很典型的江南水鄉的模樣。濕漉漉的巷子,拱橋上寬大的石階,還有挎著籃子來來往往的老太太……這一切總是會從人的記憶中勾起一些東西,濕漉漉的。只可惜這些地方沒有被重視和保護,污水爛菜葉飄浮在水面上,散發著生活過濃的俗氣。至于雅,還是留給周莊吧。無錫的好去處夠多了。
無錫的季節很分明,冬天像冰箱,夏天像微波爐,還有那纏綿得讓人有些受不了的梅雨。盡管有空調,我還是喜歡云貴高原上天高云淡的日子。
無錫的吃,還是很有特色的。無錫人將糖和鹽等同而視。紅燒要放糖,涼拌要放糖,我甚至驚異地聽同學說她家里清蒸也要放糖!我可以想象她家里的糖醋排骨是如何變異為蜜汁排骨的。無錫人的日子就是比別人甜蜜。不過話說回來,那著名的紅燒排骨還是有它的魅力的。還有著名的油面筋,像是放大的乒乓球。據說那是齋菜里的佳品。只可惜我不是道中人,其中的大徹大悟自然是體會不到的。無錫人極喜愛那些糯米做的糕啊團啊之類的。那些東西確實有江南的味道,甜軟儂儂。偏偏我是個牙齒不好使的人,那些粘乎乎的東西入了口,滿嘴的肌肉都開始抽筋。吃糕團不輕松啊。我寧愿吃餅干的好,干脆。
無錫人說話很快,剛來的時候,我走在街上,覺得滿大街的人都在說英語,學了英語,我又覺得聽力練習里的人在說無錫話——反正都是外語。仗著懂上海話的功底,我花兩個月學會了無錫話。后來聽一個外地的同學說她兩年都沒學會,我才發現無錫話有多深奧,我有多偉大。無錫話直接,不拐彎抹角,不曲折起伏,只有平舌音,因而也就沒了蘇州話的細軟溫柔。但它也是極有內涵的,許多文言文的發音都能從無錫話中捕捉到些痕跡。而且它還有自己的特產,比如“和調”、“蓋頭”、“拆爛污”之類,還是很耐人尋味的。
無錫人的方位感有時候很強,他們把長江以南的江蘇和長江以北的江蘇分得涇渭分明,那是兩個世界。有時他們的地理又糟得夠嗆,他們總認為自己是很南方的人,一切的外地人,都被固定在“北方人”這一范圍內。他們對著來自貴陽的我稱自己“我們南方人……”我怎么也搞不懂,到底誰比較“南”一些。
去過許多城市,無錫的交通是最好的。按理說,它不如上海北京這樣的地方交通發達,但在情趣上,上海北京擁擠的地鐵高架輕軌隧道也就不如了無錫井井有條的無人售票車。車上常有一些創意很不錯的公益廣告,還有讓座等等很不錯的事,除了偶爾的小偷,公交車應當算是提供了一種悠哉游哉的方便了。
無錫有壞人也有好人。我所謂的壞人,是那些在公車上罵街的人,是那些勢利眼的人。當然,無錫還是好人多。比如公車上讓座的人,比如攙扶老人過馬路的人,比如那些對我很關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