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江南:燈影槳聲秦淮夢
到了南京,首先要去看看朱自清先生筆下那條燈影槳聲里的秦淮河。徘徊在河邊,我幾乎不敢多看,這就是無數名家筆下流出的那條香艷的河嗎?水已發黑,水面上漂浮著肥膩的沫和空飲料盒之類,數條船靜靜地泊在岸邊,幾孔結了青苔的石橋在太陽下橫在河上,它已不忍在河里看自己的影子了,只是漠然地望著遠方,似乎在追憶遙遠的過去。數日后讀報,說秦淮河排污工程已開始。我想過幾年,秦淮月色會更迷人。一條秦淮河當然不會破了我的江南夢,短短的幾天里,我全身心地擁抱這片土地,感受我夢中的江南。
做了六朝金粉夢的南京,仿佛一個慵懶而又雍容的貴夫人。古典建筑到處可見,它們經歷了歷史的風雨,已沒有了浮躁與騷動,就是在林立的摩天大廈之間,也絲毫不顯得局促和緊迫。道旁的法桐,也極為沉穩、練達,仿佛街上穿梭的高級轎車、來往的喧鬧人群與它無關。
一些新型的城鎮固然沒有這派貴族味、古典味,熙攘的人群、林立的高樓、巨幅的廣告、強勁的音樂,那份淡泊、典雅的江南氣息似乎已被現代派淹沒了,但當一個新雨后的清晨,賣花姑娘清純婉轉的叫賣聲從大街小巷傳出,“梔子花喲……”悠悠的,似乎是從歷史的深巷中傳來,而且還要傳到很遠的將來,頓時,那份悠悠的江南韻味立刻彌散開了。就一句叫賣聲,把一個古典的江南嵌入現代文明中了,抹也抹不去。
純粹意義上的江南應該在農村,在那些還沒有完全被現代文化侵入的地方。在從南京去一個郊縣軍訓基地的路上我也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車子輕快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我仿佛就坐在吳鈞的那條船上,“風煙俱靜,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心情極為舒暢。我的眼光一直被窗外迷人的風光所吸引,八月的田野顯現著一派極富感染力的色彩,一洼洼的盛開著紅色、白色荷花的荷塘,一塊塊長著綠色、黃色莊稼的田地像交響樂的不同聲部,共同奏響著一闋恬靜的田園交響曲。
這還不夠,“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水鄉,如果沒有了“人家”會失去許多詩境的,一路上所見的人家,幾乎都是傍水而居,一幢幢臨水而建的小洋樓掩映在蔥蘢的樹木叢中,靜謐安詳,門前平穩如鏡的水旁再添上浣衣洗菜的秀麗女子或幾個釣魚摸蝦的蓬頭稚子,這不就是一幅傳統的中國畫嗎,淡泊中透出執著,“無為”中隱含“大為”。現代的節奏中呈現著古典的和諧,這就是江南了。